很久没有听见过这样语气强硬的命令，也是才知道原来冷到发抖，到肿胀，到全无知觉，不过是一上午的事。行伍生活远不止倾山坼地眉睫之前的豪迈，也不止尘埃金阙寂寥长天的壮美，填充生活的是疲惫枯燥的训练和近乎苛刻的军纪。

　　众所周知，军训很苦。事实如此。

　　训练的地点恰好在学院楼前，正对着一树还未谢的花。雨天时有雨水混着冷风扑到脸上，将寒冷渐渐加剧。站军姿时肩膀后张，双腿并拢膝盖后挺，全身紧绷，肌肉酸痛，酸软，僵硬。走正步时教官统一手臂抬起的角度，将手臂举在空中伸直，上臂无力发抖，疼痛，而后逐渐麻木。齐步仿佛永远都走不齐，无论怎样注意自己的步伐，最后歪歪斜斜的排面都只能得到教官的一声叹息和重来的指令。训练常常乏味，偶尔煎熬。

　　而苦中或许有甜。

　　休息时温水入腹，糖果的甜香在舌尖炸开。教官说起些军营里的琐事，表情不多，声音里却带着笑意。站军姿时有风拂过额头，夹着夜里草木的清香。酝酿了几天终于下起来的雨，老师发在通知群里让我们快些换掉湿衣服的信息。晚上收操穿过天桥，桥下路灯发着暖黄的光。学生会的师兄师姐顶着期末考试压力迢迢送来的热奶茶，从胃里暖到心里。朋友从校外带回来的宵夜，关东煮和炒米线将疲惫扫空。

　　也曾经总爱追问意义。

　　我不太懂家国大义，不明白军训这件事情存在的意义。对于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来说，比起纪律和规整，舒适和生活明显是更加真切的东西。军训也许将我们训练得利落而高效，但这16天过后，生活并不会与军训前有任何不同，我们仍旧和王者荣耀或作业网易云相伴到深夜，在快要上课时才急匆匆起床收拾。

　　然而，很多事情的意义本身就在于它没有意义。木心曾说：“无用之事平衡了生命中必有之苦。”军训现在的确没能给我们带来什么实质性的收获，但也许多年之后我们连身边人的名字都忘记，却还能记得这段朝六晚十的“苦日子”；也许多年之后面对避无可避的困境，曾萧瑟寒风里酸痛麻木的手臂能带给你力量和决心。